一座精致的宅院,朱门青瓦,雕梁画栋,竹木清雅,曲水流芳。曲水边一座亭子,亭子里一个白衣先生,一个锦衣学童,一诵一读,声声悦耳。对面秀楼上,有佳人凭栏远望,玉面黛眉,明眸朱唇,绿裳黄裙,倩影依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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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,佳人看向大门口,只见一顶轿子驻下,身穿绯红官服、头戴展翅乌纱的周文和匆匆下轿,又匆匆跑进府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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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家周诚赶忙迎了上来见礼,“老爷,您回来了!”
周文和一把抓住他,气喘吁吁地说道:“快,收拾一下,马上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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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爷,您这是让我去哪儿?”周诚有些茫然。
“不是你,全家都要走,宁国大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!”
周文和抬头看见女儿周澜,连忙招手:“快,快下来!”
周澜问道:“爹,怎么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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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文和吩咐不远处的丫鬟:“快去告诉小姐,宁国人打过来了,立刻收拾一下金银细软,到大门口等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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丫鬟大惊,连连点头,然后奔向秀楼。但她太过匆忙,不小心被裙子绊倒。
周文和骂道:“没用的东西,你慌什么?”
丫鬟挣扎着爬了起来,跑进秀楼。
周文和又指着一个仆人,“你去通知少爷和侯先生。”
仆人连忙跑开。
周文和一回头,看见管家还站在那儿,怒道:“你还傻站着干什么,快去准备车马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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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家连忙“哦”了一声,跑向偏院。
周文和轻咳了一声,随手拿起门房的茶碗喝了一口,但那茶水的味道似乎很糟糕,周文和一口喷了出来,将茶碗扔在一边。
少时,小姐、丫鬟,少爷、先生,管家、仆人都聚了过来。
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侯毅问道:“周大人,宁国人怎么会打到这儿来?”
周文和道:“神都失陷……皇帝和满朝的文武大臣都被一锅端了……现在没空说这些,逃命要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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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毅大惊失色,愣在当场。周涛拉了拉他的袖子,“侯先生,走了。”
侯毅回过神来,叹了口气,跟在人群后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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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家正指挥慌乱的人们搬东西,给众人分配车马。他擦了擦冒汗的额头,跑到周文和面前,说道:“老爷,车马不够用啊!”
周文和也看见了,于是说道:“拿些钱出来,把那些老弱无用之人遣散。”
管家应了一声,跑进了人群。人群中很快传来哭闹声,叽叽喳喳乱成一团。一个老仆跑到周文和面前,恳求他不要抛弃自己。
周文和眉头紧皱,没有理会那人,冲着管家骂道:“蠢货,这点事都办不好。”他回头看向侯毅,伸手招过来,说道:“我带着澜儿和涛儿先行一步。你去帮帮那个笨蛋,随后跟来,尽量不要弄出动静来。”说罢,不由分说,自己上了马车。车夫扬鞭催马,两辆马车渐渐远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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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毅犹豫片刻,对那老仆说道:“老赵,别犯傻,宁国人要是追来,一定会先抢这些当官的,你跟着找死啊?不如拿了钱,各自逃命。”说罢,向管家周诚去要钱。管家没想到侯毅要走,正在犹豫,侯毅一把抢过一个钱袋,匆忙离开。老赵转了转眼珠,觉得侯毅的话很有道理,于是悄悄告诉一个亲近之人。众人口口相传,不一会儿就散了一大半。周诚听到他们的话,抱怨侯毅太不讲情义。
周诚准备出发的时候,看见侯毅从小巷子中走了出来,冲着自己冷笑。
“先生怎么又回来了?”周诚背后说人坏话还是有些心虚。
“我若不走,他们怎么会走?”侯毅走向大门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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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诚这才反应过来,忙道:“你瞧我……呵呵,还是先生有办法。”他看见侯毅进府,忙问:“您干什么去?”
“有几本书忘了拿了,你们先走,我随后赶上。”侯毅边走边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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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读书人要书不要命!得了,我们先走。”周诚骑上一匹马,领着车队离开。
侯毅从自己住的偏院出来,停下来看着秀楼。楼上的窗户上飘着一块锦帕,引起了侯毅的注意。侯毅转身进入秀楼,来到周澜的房间。因为走得匆忙,此时的闺房显得有些凌乱,但香炉之中仍旧飘着淡淡的青烟,使得整个房间香郁沁人。侯毅来到里间,梳妆台上的大铜镜仍在,只是里面映出了一个消瘦的脸庞。雕花绣床上,帷幔扯坏了一角;方枕斜躺在一边,锦被不见了踪影。侯毅转身走到窗边,解下锦帕,只见上面两行绿线绣成的蝇头小楷。侯毅读了读,从未见过,想必是周澜自己所作。侯毅笑了笑,将锦帕塞进袖口中,匆匆下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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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城的官道上,周诚率车队赶上周文和。周文和暂时松了口气,因为车上装着他的全部家当。“快走,去晚了就没有船了。”他本以为自己是最早行动的,没想到还有人比他快,为了等周诚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往日同僚一个个超过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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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侯先生来了吗?刚才多亏了了他。”周诚忙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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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文和远眺一眼,说道:“不等了,先赶到运河渡口再说!”
车队刚刚启动,侯毅就从后面追了上来。但每辆车上都满满当当的,他只得跟着车队跑。周涛看见,连忙探出身子招呼侯毅上车。侯毅紧跑两步,追上周涛的马车。等他上了马车才发现周澜也在车里。
“大小姐!”侯毅低头抱拳,显得有些局促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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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澜倒是很大方,说道:“事急从权,先生安坐便是。”
侯毅忙道:“多谢小姐!”
周涛拉着侯毅问道:“先生,我听说神都失陷,皇帝陛下也被宁国人抓走了,咱们是不是亡国了?”
侯毅长叹一声,“我不知道具体情况,暂时不好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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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涛又问:“我们为什么总打不过宁国人呢?”
侯毅道:“也不是总打不过,太祖在位时就无人能敌,只可惜……”他停顿了片刻,说道:“凡事皆有利弊,此番动乱之后,也许会再出现一个雄才大略的光武帝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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