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19日晚,被雨水洗过的济南,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,明朗的晴空,有白云轻轻飘散,晚风拂面,凉凉的,夏天的夜晚,这样的风,恰到好处的沁人心脾。
火车站里灯火辉煌,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广播声音,人群聚了又散,散了再聚。诗倪蜷着腿,双脚放在旁边的椅子上,手搭放在弯曲的膝盖间,把头深深地、深深地埋进臂弯里,似乎是想以此来逃避一个人旅途的孤苦。她无心理会候车室里循环着放了若干次的电影,只是一心盼着列车能如期而至。诗倪小小的身影就这样被淹没在茫茫的人海之中,仿佛一粒尘埃滞留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带着些微的忧伤。
“请问旁边有人吗?”突然从座椅的旁边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,声音中藏着孩子气,干净、透明,却也依稀有些微的哀伤。
诗倪如梦初醒,惊愕地抬头,眼前的这位身着白色体恤,运动长裤,卡白色球鞋的少年,眉宇间隐匿着几分俊朗,毫不张扬,挺括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,手里很随意地提着一只黑色的书包,浑身透露出一股书生气息。
“没有。”诗倪犹疑片刻,最终还是如实回答,诚实得像是小时候打碎花瓶的列宁。她迅速地把蜷缩的双腿伸展开,从旁边的椅子上挪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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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在诗倪的身旁落座,一时间,两人陷入了沉默的尴尬僵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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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大学生?”诗倪微微侧过头去,将身旁的这副陌生面孔再次打量了一番。她暗暗窃喜再不用百无聊赖地偷渡时间。
“嗯,你呢?”少年侧过头来望着诗倪,脸上流溢出一抹干净的笑容,然而,这抹笑容让诗倪隐隐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但又好像隔着很遥远的距离,她的心不由得悸动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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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是!”诗倪抿嘴轻笑,也许,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,谁也不曾想到,会在下一秒钟遇到一个跟自己相似的人。“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待了将近一天啦,无聊至极,等车真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。”诗倪一副很委屈的神情,她恨不能将白天的憋屈一股脑儿全部倾吐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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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么远的路程,你一个女孩子自己走,挺不容易的,一般女生都不敢呢!没人跟你一起回家吗?”少年看着诗倪,一脸的疑惑,疑惑中还有些钦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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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们呀,有的留在学校,有的去了亲戚家,就只剩下我这个恋家的人啦!”
少年笑笑,却让诗倪搞不懂这抹笑容究竟代表什么。
夜渐渐的深了,车站的人一时间多了起来,诗倪知道火车就要开来了,这个时候,她却开始希望火车晚点,和身旁的这个男孩聊得正尽兴,也许这一别,这辈子就再也无缘,诗倪不由自主地感到惋惜,于是灵机一动,就掏出手机,心不在焉地看着渐渐缩短的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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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的手机号码是?”少年看着诗倪的小动作,很快便读懂了她的心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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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给我说你的吧,我打给你!”
“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••••••”少年的手机铃声响起,诗倪瞪大了眼睛,她简直不敢相信:他们的铃声竟然是出自同一首歌。诗倪吃惊的表情被少年捕捉到了,于是他轻声问道:“怎么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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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打我的手机!”
于是少年又给诗倪打了一遍,当铃声响起的时候,少年带着惊诧的表情和诗倪对视一下,然后会心的笑了。
接着,诗倪和少年安静下来储存彼此的手机号。
“对了,你的名字,叫什么?”少年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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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诗倪,你呢?”诗倪瞅瞅少年,笑容在脸上慢慢漾开。
“我叫景涵,景是风景的景,涵是涵养的涵。”
“怎么写来着?”诗倪转转眼珠子,故意为难景涵,景涵无奈的摇了摇头,接着便用右手的食指在面前比比划划。诗倪看着景涵认真的样子,仿佛一瞬间就触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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候车室里开始变得焦躁不安,人流暗涌。
诗倪看看时间,时针已指向9点,再抬眼,只见人群向检票口蜂拥而至,瞬间就排成了一条长龙。诗倪这才站起身来,背上书包,伸手去拉行李箱。
“车来了,我得走啦,你慢慢等吧!”诗倪有些不舍的向景涵挥挥右手,“拜拜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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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,拜拜!”景涵礼貌地回应到,然而他并没有说其他任何道别的话。
闪烁的霓虹灯下,火车站依然繁华如漩涡,它从来不曾因为人们的聚聚散散而变得多愁善感。
遥远的天际,有颗流星轻轻滑落,坠入苍茫夜空,仿佛冥冥之中的注定。候车室内,此时此刻,这对少男少女脸上同时流露出一丝神秘,神秘中藏匿着恋恋不舍。然而转眼,诗倪就拖着那个大大的行李箱步入人群,干净利落,没有丝毫留恋,留给景涵的只是渐渐模糊的背影和一丝抹不掉的神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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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在长长的队伍中等候,诗倪情不自禁地回首去张望那个身影,但候车室里人头攒动,那个身影始终无法触及。
好不容易才随着人群挤上火车,安置好行李,坐定后,诗倪拿出手机给爸爸编辑信息报平安,刚刚发送完毕,却看到一条新信息,是景涵发来的,打开,只看到两个字——“顺风”,诗倪先是一愣,然后会心的笑了,心底漫过一丝不切实际的温暖。
列出启动,驶向无法企及的远方,两旁的灯影幢幢成为匆匆过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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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下午,列车终于抵达诗倪的家乡。她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走出车站,地面湿漉漉的,刚下过雨,山间云雾萦绕。远远的,诗倪就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,撑着伞,站在雨中等候,她知道,那是妈妈,她的心不由地“咯噔”了一下。每次看见妈妈饱经沧桑的面庞,她就会不由的感到辛酸。
这时,妈妈也发现了诗倪,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迎面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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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诗倪啊,你终于下车了,怎么到站了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?还有,下雨天的,为什么不打伞呢?”妈妈边责备诗倪边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,并把伞全部的遮到了她的头上。这对母女在泥泞的小道上,一边轻轻的踩着水花,一边小声的嘀咕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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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怕你们担心嘛,我都这么大了,这些事情我能自己做好的。妈,爸爸和妹妹呢?”诗倪的脸上呈现出一些倦意,她轻描淡写的与妈妈对着话。
“你爸爸在给你收拾房间,妹妹争着要炒菜,现在正在厨房瞎忙呢,等你回去就吃饭,坐了这么久的车,饿了吧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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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饿,我上车前买了很多吃的,现在只是有点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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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,回家吃完饭就去睡觉。你第一次一个人坐这么长时间的车,路上还顺利吧?”
母女俩的身影渐渐隐入轻盈的白雾中。
刚进家门,诗倪叫了声:“爸,我回来啦!”爸爸连忙放下手头的活,跑出房间,脸上顷刻间堆满了笑容,“哟,回来啦?累不累啊?”说着就去接诗倪肩上的书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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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这么轻啊?我还以为你把大学学到的知识都背回来了呢!看把我激动的。”爸爸打趣的说。
“姐,回来啦?”妹妹诗沄从厨房里探出她的小脑袋,向姐姐扮了个鬼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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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沄刚满九岁,完完全全是个可爱的小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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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!”诗倪冲她笑笑。
“小沄啊,准备好开饭了吗?你姐姐肚子饿了呀!”爸爸扬声向诗沄问道。
“只等你们啦!”诗沄以同样的分贝回复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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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诗倪,你快去吃饭吧,我马上就来!”爸爸转头对诗倪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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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到餐桌旁,桌上早已盛满了菜,有诗倪最爱吃的鱼香茄条、青椒肉丝、红烧土豆、麻辣豆腐••••••很是丰盛,主食是花生加红枣熬成的米粥,妈妈知道诗倪胃不好,就特意为她做了粥。
不知何时,妈妈已经系上了围裙,在为全家人盛饭,看到诗倪,妈妈示意她坐下。
“快坐下吃吧,不用等我们!”
等我们!”
“妈,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菜呀?”诗倪说完便自顾自地“咯咯”笑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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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因为今天你回来呀!”妈妈说这话时,显得很幸福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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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沄拿着那只小小的,可爱的,上面印着细碎花纹的瓷碗走向餐桌,“姐,你不知道,妈妈早上起来就去买菜,结果回来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,她老人家浑身淋了个湿透,回来后换了衣服就去做了这一桌子的菜,然后呢,就撑着伞去路口等你,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,爸爸中午下班后就给你整理房间,所以喃••••••”
“小沄,陪姐姐吃饭,说什么呢?”妈妈刻意打断诗沄的话训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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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就要说嘛,所以喃,我们到现在都没吃午饭!”诗沄嘟着嘴,一副很委屈的样子。“还好我聪明,说要帮妈妈做饭,妈妈出门之后我就••••••吃饭吧!”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,就顿了一下打住了,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不由自主的从委屈变成了自豪。
刚开始诗倪的表情有些僵硬,接着她和妈妈都很幸福的笑话诗沄的小聪明。
“诗沄啊,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,我们等她是应该的,以后你在别的城市上大学,我们也会这样等你的呀!”爸爸来到席间,拉出椅子,轻轻坐下。
“就是,哪像你啊?整天赖在家里吃好的喝好的。”妈妈盛完饭,也来到席间,盯着妹妹没好气的说。“诗倪,快吃饭啊,你别听你妹妹瞎说,她小,不懂事。”妈妈把目光移向诗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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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!”幸福的表情再一次的淌过诗倪的双颊,“一起吃吧!” 爸爸妈妈不住地往诗倪碗里夹菜,偶尔也夹给诗沄。
一家人在其乐融融中用完了这顿餐,诗倪心里却有些沉重,除了感动,还有满满的心酸,离家才半年,爸妈又苍老了许多,匆忙的身影挡不住岁月的摧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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