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离王朝开元一十六年,帝都上京城降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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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花漫天飞舞,下得极大,处处尽是银装素裹,雪照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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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“天下第一学宫”之称的是非学宫位处上京城南通街,面朝皇宫,土木极盛,占地广阔,师资力量更是空前强大,公认的洛离王朝第一高手赵当兴赵老爷子便隐居其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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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座豪言“囊括天下半数精英”的是非学宫中,后山之上,一棵早已枯败的硕大桃树下,一名年约而冠之龄的青年身着一套黑色练功服,剑目英眉,额上微露细密汗珠,双膝微弯,扎着马步,双手握拳,左右开弓,每一拳都劲力十足,仿佛空无一人的眼前有仇敌一般,拳出得极重,也极是认真。
行话里说,习武者下盘须有定力。
有盘定 须力。
穿一单薄练功服的俊秀青年双腿稳若磐石,出拳如猛虎下山,气势迫人。
如若下气石人迫山,稳出青 拳猛。磐年腿双,势虎
半晌,一套拳式打毕收功,始终面如平湖的青年嘴角终是微微勾起一抹笑意,目光放远眺望天边,略带自得地问道:“老头子,我这套《虎啸拳》使得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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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年身后数十步开外处,有一巨大青石,石上坐有一人,满头白发,满脸皱纹,双肩略有积雪,似已过了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岁数,衣衫褴褛,满是污垢的手掌握有一青灰色的酒壶,听得青年言语,眼皮也不抬地说道:“区区一个不入流的《虎啸拳》你小子练了月余才堪堪迈入门槛,与蠢驴木马何异?还真对得起你的名字,方不器,不成器的东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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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唤方不器的青年转过身子,面上一红,强自辩解道:“喂,老头子,我是君子不器的不器,大器晚成,终有一日会成为洛离王朝第一高手的存在,你现在不赶紧巴结我,待我名扬天下,可就没这么容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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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方不器称作老头子的白发老人灌了一口储藏于酒壶之内的烧刀子,微闭眼品了品那辛辣入喉的美妙感觉,毫不留情地讥笑道:“就以你是非学宫千名学子排名第五百的水准,想变成赵老头,那是痴人说梦,癞蛤蟆不知天高地厚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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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老头子挤兑得无话可说的方不器恼羞成怒,道:“还不是你个老头子害的,非要让我学什么狗屁《洞玄经》,结果我的修为不升反降,都快掉出前五百名了。”
老头子双眼圆瞪,怒声道:“放你娘个屁!老子的《洞玄经》妙法无穷,暗合阴阳至理,可让乞丐变帝君,蝼蚁化鲲鹏,你若学成,天下大可去得!你小子现在身在福中不知福,等你体会到其中好处,保你睡觉都能笑醒!”
早已习惯老头子如此说辞的方不器耸了耸肩,故作不在乎地说道:“我已经对这所谓的《洞玄经》绝望了,还是老老实实地练《虎啸拳》比较靠谱,大考在即,我这次要冲击四百名大关!”
老头子怒气不减,恨铁不成钢地说道:“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,学了老子的《洞玄经》目标只能是第一,四百名算个屁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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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不器双眼一翻,道:“您老人家站着说话不腰疼,说第一就第一,我可是听说了,常年占据学宫大考第一的那人可是赵武圣的亲传弟子!”
白袍银枪赵当兴,天下六大圣人之一,曾只身一人阻挡汉阳王朝十万白甲军的存在,真正一人可撼国的无敌人物,坐镇洛离帝都上京城一十三载,是非学宫亦因此才得以压过其余诸国学宫,夺得第一称号。
不知是无欲则刚亦或是养气功夫极深,老头子对赵当兴亲传弟子这个身份的反应很是平淡,摩挲着已垂至胸前的白胡子,道:“小道消息少听,再者说,就算是赵老头的亲传弟子又如何?你有《洞玄经》,有朝一日,便是赵老头当面也可一招破之!”
敢如此直言不讳称呼武圣赵当兴为赵老头,且放言一招破之的,纵观整个天下,恐怕老头子也是蝎子粑粑——毒(独)一份!
对此,方不器直接不留情面地揭穿道:“老头子,你这牛吹得我都看不下去了,也亏得是我,换做旁人,还不笑死!”
老头子又抿了口极烈的烧刀子,浑浊的老眼隐约亮了亮,叹道:“高手的世界你不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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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不器嘴角带笑,顺势问道:“那您有多高?”
给个梯子就能上天的老头子很不客气地接口道:“反正比赵老头略高一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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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不器翻了个白眼,道:“脸呢?”
老头子反问道:“年纪大了,还要脸干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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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嘴皮功夫,姜还是老的辣,方不器始终不敌老而不死是为贼的老头子,甘拜下风。
观望漫天飞花,白雪皑皑,方不器右臂微动,修长白皙若女子的手指暴露在空气之中,一粒雪花落于指尖,旋即化作晶莹的水珠,缓缓滴落。
沉默了会儿,方不器面色一正,十分认真地问道:“老头子,资质是不是真的决定一切?”
一向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要争三分的老头子罕见的没有出言相讥,阅尽沧桑的眼睛微亮,似笑非笑地说道:“资质……资质算个屁!当年赵老头的资质比你小子可差远了,现在不照样混了个洛离第一高手的名号!更何况,你小子学了《洞玄经》,天底下再没人比你的资质更好了!”
虽知是老头子的安慰之语,方不器依然精神为之一振,刚刚悄然爬上心头的气馁之意瞬时消散,寒风挟裹着白雪不知疲倦地扑在他脸上,渐渐沁入皮肤里,很是冰凉,舒服。
方不器看了看天色,该是下山之时,便朝老头子挥了挥手,徒步下山,方迈出几步,又停了下来,头也不回地大吼道:“老头子,他日我若成圣,便封你为天下第二,只比我差一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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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滚!”
一个滚字,中气十足。
看着走下山去的方不器渐行渐远的背影,老头子眼角微翘,面露欣慰之色,猛灌了口酒,大呼爽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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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从资源利用的角度来说,是非学宫的后山或许是唯一的败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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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让人流连忘返的景致,枯木丛生,很是荒凉,自然无法引人踏足。
方不器是这里的常客,而老头子则是后山的原住民。
至少在方不器看来是如此。
此在少看不方 是如来至器。
老头子姓甚名谁,兴许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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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老一少得以相熟的初因源自方不器的一句话——“道之所在,虽千万人吾往矣!”
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往往很是奇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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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交数载,却是一朝反目。
初次见面,便可生死相托。
方不器与老头子无疑是后者,二人一见如故,对彼此的嘴皮功夫也极是欣赏,可谓是臭味相投。
老头子阅历广博,似知尽天下事,时不时地会与方不器说上一段不知真假的江湖趣事,末了来上一句,“江湖儿郎江湖死,盛名之下埋尸骸”,倒也韵味十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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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不器年轻气盛,志存高远,对事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,不随波逐流,偶尔会给老头子买上一壶烈酒,二三碟小菜,对酌痛饮,大聊天下事,好不快哉。
二人虽差着年岁,但皆不着意,看似吵得针锋相对面红耳赤,却是情同父子,亦师亦友。
个中趣味,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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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…
天色微暗,雪势渐小。
方不器挥别老头子下了后山,却未立即走回宿寝院落,而是在一条直通后山的羊肠小径前停了下来,定睛看向不知何时兀然现于雪地的红色魅影,唇角一掀,笑问道:“姑娘有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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踏着漫天风雪而来的女子赤着一双欺霜赛雪的莲足,一袭红色旗袍恰到好处地突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材,在寒意毕露的时节更有一种致命的火辣诱惑。黛眉秋眸,樱唇皓齿,三千青丝十分随意地盘起,斜插着一枚极尽简单的木钗,自然而然地透露出强大的气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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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显然,玫瑰带刺,好看的背后是不好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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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此并不感兴趣的方不器未等到女子回话,也不尴尬,自顾自地说道:“要是没什么事,我就先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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踏雪而来的女子俏脸冷若冰霜,檀口微张,问道:“方不器?”
没能插科打诨混过去也在方不器的意料之中,对方明显是冲着他来的,躲是躲不掉了,凡事皆有因由,眼前这女子让人过目不忘,方不器敢对天发誓在此之前绝未见过,心下存有疑惑道:“是我,敢问姑娘芳名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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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旗袍穿出惊人美感的女子眸光清冷,行事颇为干练,也不矫柔做作,自报家门道:“杨青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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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传入方不器耳中,他向来是死占便宜不吃亏的性子,可不想无故得罪于人,便试探着问道:“你我有仇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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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青青人如其名,干脆利落,言简意赅地说道:“无仇,出手吧。”
“什么?”方不器愕然,旋即义正辞严地说道:“我可不打女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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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青青面无表情,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:“随你,都一样。”
方不器双目微眯,英眉微皱,思索着问道:“拿人钱财?”
茕茕孑立于雪白世界中的杨青青一言不发,犹若九天仙女落下凡尘一般,显得那般神圣而不可侵犯。
杨青青的不置可否反而让方不器判断出了真假,摇头道:“不可能!这天底下没有哪个杀手能悄无声息地混进是非学宫杀人,圣人也不行!”
下没杀,宫头这息 非:“混不断杀学让能不能反出真个可人了器有道,行声方”底判悄也圣地不而人进假无天是手摇!哪!
自始至终面如平湖的杨青青秋眸之内泛起些许涟漪,终是有了情绪的波动,赞许道:“你很敏锐。”
方不器唇角掀起一抹淡淡的弧度,笃定道:“现在我可以断定你绝不是杀手!真正的杀手,是没有杀气的,藏兵刃于无形,走的是一击必中、出则见血的路子,永远不会与人光明正大的较量。我想,你的杀气,应该不是针对我的,而是没有完全控制住自身气息,致使逸散出来。”
正息是有,,以的在杀光。,,手、大的定气气的,永气是的是必想的有度。完不,与没散:藏,致来自形!定身人于中不,的见而远可会你真淡路全针我弧无应你血制住“出杀逸控断对则该是走淡刃我,”笃兵击是我现没杀较子一使出正 明量的的杀绝手道不
话音尚未落罢,方不器猛然一个箭步上前犹若飞鸟般向着杨青青冲了过去,右拳紧握,全身气血沸腾,出手便是《虎啸拳》最为刚猛激进的一式——猛虎下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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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十步的距离对于武者而言,不过眨眼间的事,方不器这气势惊人的一拳正轰向杨青青宛若柳枝般的细腰,腰部乃人体精元所在,若是击中,可使人瞬间丧失战斗能力。
所谓兵不厌诈。
既然免不了一场武斗,避无可避,唯有战而胜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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