恍若沉睡无数个千年,夜临缓缓睁开双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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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,第一次遮住他被夜色拭亮的眼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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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试着坐起来,虚弱的感觉袭遍全身,用手肘艰难撑起身体,环目四顾,发现身处一间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木屋内。
逼仄的空间,容不下两个人竖着躺下。没有窗户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败气息,类似木柴发霉的味道。四周堆满各式各样的杂物,唯一像样的物件,是他脚下的小木凳。光线从裂开好几道口子的木门缝隙透进来,折射出翻飞的灰尘,毫无温度可言。
身为一统东方大陆,半年前在无尽海上击溃另外三个大陆联军的霸主,此刻就躺在角落中一捆潮湿的稻草上。
略微活动手指,确定不是在做梦,整个人坐起来,明白自己所在的地方,就是阔别多年的柴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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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会这样?
前一刻,他与各大陆霸主谈判,被最信任的女人算计,饮下天下奇毒“神魔共醉”。接着,被预伏的千名高手追杀,击毙半数后力尽而亡,跌落无尽海中。
杀伐之声,震彻天际,尸体代替植被,覆盖了他奔逃的道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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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此刻,却安然躺在这里,与尘世隔离的角落,呼吸着活人才配有的空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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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对,按理说,被当世四大高手联手一击,就算被称为古往今来第一狂的他,身中剧毒之后,也没有生还的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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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中,他浑身发抖,双拳握得咯咯作响。愤怒在每一条神经里沸腾,眼睛亮得格外可怕。
就差一步,东方世界就能称雄大陆,傲视八荒四合。
良久,无数恩怨和疑问,化作一声哂笑。
毕竟还活着,只要还剩一口气,就有机会讨回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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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称为古往今来第一狂的他,乃夜色大陆万年来第一个达到“末世之狂”的逆天强者。不管参与阴谋的有谁,身后有怎样的势力,让他活着,就是致命错误。
如果历史再重演一次,没有背后致命的一剑,纵然饮下“神魔共醉”又如何?要留下他,只怕死神亲自出手,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。
出生之时,族中长老就曾预言,他乃神魔不允天理难容的存在,本来就不在神魔之中。孤星入命,刑克天下至亲,孤独终老,宜离群索居。生于太平盛世,则是绝代高手,生于乱世,当为天下雄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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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极了!
只可惜,他终究是人,是人难免有情,而情这个字,横画太多,太容易横生枝节!
他深深呼出一口气,暂时将往事情仇抛诸脑后,再次观察所在的环境。
这里分明不像监牢,而是寻常的柴房,还是说四周全是禁制?
寂灭狂华、教皇、大祭司三人精通术法,这不是没有可能!
法三有司没可!精祭不是能,、大这人通术
可是,他超凡入圣多年,感知力何等敏锐,就算布有禁制,怎瞒得过他的眼睛。
他一双锐眼,沉冷巡视周围黑暗,一寸一寸挪动,不放过每个物件,哪怕一颗扬起的灰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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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起地上一颗木屑,顺手弹向木门,意料中的风雨雷电没有出现,仅仅发出低微的声响,瞬间又被死般的寂静吞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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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下,他彻底怔住,猜不出敌人的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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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道是要逼他交出“魔狼傲天武诀”?
疑问之际,木门缓缓打开,发出磨耳的滋呀声,宛如开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,阳光一下子闯进来,令人目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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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全神戒备,炫光缓缓落下,却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,穿着寒酸,提着一个破烂不堪的菜篮,满脸愁容走进门来。
“你是什么人?进来之前不敲门,可知何罪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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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临眼力高明,仅从脚步声,判断女孩不会任何武功,只是给他这阶下囚送饭的仆人。瞅了瞅菜篮,只见两个干瘪的馒头躺在里面,不禁怒火中烧,这根本是在羞辱他。
正要出言质问,女孩定睛凝视他,仿佛见了鬼,猛打一个激灵。用脏兮兮的小手揉了揉眼睛,确定没有看错之后,情绪忽然失控,“啪”地摔了菜篮,一头扑进他怀里,伏在他胸口上,失声痛哭起来。
“啊,少爷你总算醒了,不要抛下我,你不在了,可让霜儿怎么办呀?不要抛下霜儿,不要!不要!”
少爷?霜儿?
夜临一头雾水,眼前事物剧烈震动,变得不真实起来。前尘往事一幕幕闪过,像一幅幅飞驰的画卷,却全然记不得这个女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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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真实的,绝不是幻术。她泣不成声,呼吸都要断掉,片刻功夫,巨大的情感爆发掏空她弱小的身子,再也哭不出声音,只剩抽泣,死死抓住夜临双臂,指甲陷进肉中,生怕他凭空消失掉。
夜临胸前衣襟湿透了。
他醉心武道,早已心如止水,对物欲看得很淡,平生只有一个女人,这种肌肤之亲少之又少。不过,看到他还活着,能高兴成这样,茫茫人世,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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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收敛心神,决定搞清楚这一切,轻拍女孩抽动的俏肩,待她情绪稍微稳定之后,缓缓托起她光滑的下巴。
女孩无疑很美,五官精致,天生一个美女坯子。只是穿着寒酸,似乎做惯粗活,手上脸上脏兮兮的,小手上还有几处破了皮。饶是如此,此刻梨花带雨,也是惹人疼惜。
“你叫霜儿是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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霜儿仰着俏脸,泪眼婆娑,拼命点头。
“少爷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头痛的很厉害,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。你跟少爷说说好不好?”
夜临收起狂霸姿态,声音极可能轻柔,不想吓倒她。
霜儿抽泣片刻,夹带着哭声,说起了“夜临”的身世。
这里叫做东海十六国,在东方大陆极南之地。他现在不是令四个大陆坐立不安的“狼王”夜临,而是城主府里不成器的废物,少爷李赭。
三年前父母双亡,现如今,寄住在身为城主的二叔家中,天生体弱多病,不能修炼武功,不容于李家,受到城主夫人打压,安排住进柴房。
霜儿是他本家丫鬟,和他从小一起长大,可以说是唯一的亲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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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前重病,昏迷了三天三夜,李家上下以为他归天,张罗起后事,连棺材都订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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偏偏这个时候,他却醒了,难怪霜儿像见鬼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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